20130704 23歲─那麼遙遠、那麼近

23歲離我很遠是吧，但是有那麼一個場景，我一直記得好清楚。

23歲那一年，才過完只有讀書且乏善可陳的大學生活，便進入下一個更令人失望的就業市場。原本，會計系是最好找工作的，但當時不知哪根筋不對，先被安侯拒絕，又跟著覃老頭回大陸探親，回台北之後，發現所有功課不好的人都坐穩一個位置了，心理慌亂不服氣，但表面故做鎮定：我本來就對會計沒興趣，我英文這麼好，要去外商公司當秘書，這才像我會做的事情！於是，履歷表越寄越多，找我去的公司越來越小、、、一位男性主管語重心長的問我：你念會計為什麼要來做外貿呢？你英文不錯，但打字速度比不上國貿系的，你應該要回去做會計。

我當然沒聽話，回台中轉了一圈，進入一個奇怪的產業：車床製造業。為什麼會去？因為爸爸的一個朋友小蔡叔叔想投資那家公司，他進去做副總，知道我在找工作，順便帶我進去。我的直屬主管是個澳洲人，跟他練英文是好，但公司業務真的沒那麼多，除了一個資深的女助理Amenda一把抓之外，我們同時進去兩個大學畢業的男生、兩個女生。日子不難混但實在沒事情做，哪個女生會對車床的市場有興趣呢? 有一天，另外那個女生跟我說，她要離職了，因為那個老外常常找機會說她好漂亮、摸她的長頭髮、她長得跟他老婆好像，最後竟然在她午睡趴在桌上時抱住她。後來，據說老外把所有客戶資料帶走，跟Amenda合夥另外開家公司了；小蔡叔叔也不投資了，那我還留在那裏幹嘛呢？

那個時候是台灣全民瘋股票的時候，小阿姨認識一個老手在幫她以及其他人做股票，於是，我回台北穿上證券公司的制服、做起營業員。我們一群年紀不一的兩男數女，先得在VIP室學習看盤，等到實機成熟也就是你自己可以帶進來多少業務量之後，再正式到外頭大廳的營業台接單。我是我們那間房間裡最年輕的女生，其他有好幾個都是家裡有閒錢的貴婦們，她們純粹是來這裡打發時間的。在這裡，我依舊很迷惘，不會看盤又不善交際，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麼？但是工作地點是棟新穎大樓、薪水也不錯，就這樣又混了幾個月。

有一天，我問大家，妳們23歲的夢想是什麼？她們全都不說話了！真的好安靜，不管是50歲還是40歲，她們似乎全都掉進時光隧道，尋找自己的23歲去了。最後，35歲的單身女生說她不記得了，但她想結婚；最後她嫁到日本做日本太太，不知道她幸福嗎？每天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小學退休老師，嚴肅的對我說，妳想做什麼都沒關係，就是不要太早結婚！其他人紛紛表示同意，拍拍我的頭，叫我不要想太多。唯一一個沒有表態的少婦笑笑沒說話，她長得不錯，年紀輕輕有兩個小孩，也常常聽到她和她老公講電話，我想，她一定不贊成其他人的說法吧？但有一天，我很早到，她縮在角落看報紙，我上前跟她打招呼，看見報紙後面的笑容不見了，她不僅哭腫了雙眼，而且，其中一隻還是黑眼圈！是她老公打的，但她哭著說：我告訴妳，以後千萬別跟婆婆住。

隔年，我嫁了；再一年，我當媽媽了。我會不會像電影〝This is 40〞中所說的，再一眨眼，我便成為一個滿臉皺紋80歲老太太？是誰辜負我的夢想呢？我曾經是那麼在意夢想的人，不是嗎？是自己讓自己失望的，怨不得任何人…